我在芝加哥意外聽到的曲子。Moanin’ 給我的第一印象是華麗緊湊，很有大都市夜未眠的感覺。不過，如果把曲名 Moanin’ 的意思考慮進來，或許能聽出一個有趣的故事。
薩克斯風家族
聽了這首曲子，我才知道原來薩克斯風有分好幾種（不好意思我孤陋寡聞）。根據台中教育大學的網頁，薩克斯風家族包括八種大小、音高各異的薩克斯風，不過隨著時代演變，現在仍有生產的薩克斯風只剩下：
- 最高音薩克斯風（Sopranino-Sax）
- 高音薩克斯風（Soprano-Sax）
- 中音薩克斯風（Alto-Sax）
- 次中音薩克斯風（Tenor-Sax）
- 上低音薩克斯風（Baritone-Sax）
- 低音薩克斯風（Bass-Sax）
其中最高音（Sopranino）和低音（Bass）薩克斯風已經很少使用。Moanin’ 開場的樂器正是上低音薩克斯風（Bari），演奏者是 Ronnie Cuber，除了 Bari 以外，他也會演奏 Tenor 和 Sopranino。我過去常聽 John Coltrane，他所演奏的薩克斯風是 Tenor、Soprano 和 Alto，也難怪我一聽到 Moanin’ 就被 Bari 的聲音所吸引。
Charles Mingus 和 Mingus Big Band
和大部分的 Jazz 一樣，Moanin’ 也分成很多版本，被不同的樂手演奏著。本文所用的版本，收錄於 1993 年 Mingus Big Band 的專輯 Nostalgia in Times Square。Moanin’ 的原版則收錄於 Charles Mingus 的 Blues & Roots。
Mingus Big Band 是 Charles Mingus 過世之後由他遺孀 Sue Mingus 成立與管理的樂隊，除了 Mingus Big Band 以外，還有 Mingus Dynasty 和 Mingus Orchestra，它們都是爵士樂隊，只是底下的樂手不太一樣。成立至今，Mingus Big Band 仍會不定期在紐約的 Jazz Standard 表演，底下已經來來去去了幾十位樂手，發過十張專輯，每張專輯的陣容都不太一樣。
比起 Charles Mingus 的版本，Mingus Big Band 的演奏表演意味濃了許多，雖然聽起來很流暢過癮，但如果把 Moanin’ 的意義和 Bari 的地位考慮進來，就會覺得原版的詮釋比較現實。當然，Mingus Big Band 的詮釋也很有趣，算是反應了某種戲劇似的人生現實，以下談談我從 Moanin’ 中聽到了什麼。
過於歡樂的 Moanin’
Moanin’ 的意思是呻吟、悲啼，用在風上就是所謂的「蕭瑟風聲」，這其實和我聽 Mingus Big Band 的感覺有段差距，畢竟前面說過了，它給我的第一印象是華麗緊湊，於是我就開始思考 Moanin’ 和整首曲子的關係為何。如果用 Jazz 一般的邏輯來想，這發出悲啼的主角，應該是最先給出主旋律的 Bari，其它樂器都是照著這段主旋律回應、附和。那在 Bari 悲啼完以後，其它樂器是怎麼回應它的呢？在 Mingus Big Band 可以聽到，其它樂器幾乎是抱著一種開玩笑的心態在回應它的，像是用自己的音調重複 Bari 的悲鳴，或是用誇張的方式重新詮釋 Bari 的訊息。
如果把場景想像成 Bari 和一群大學同學約去酒吧訴苦，他們的對話應該是這樣的：
Bari：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因為我畢業論文快寫不完了。
其它樂器：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因為我畢業論文快寫不完了。
Bari：……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因為我畢業論文快寫不完了。
其它樂器：寫不完了？寫不完了？寫不完了！
雖然很可笑，很像舞台劇，但其實也映射了一些現實。有些難過的事情，不管怎麼說，都沒辦法說得像心裡所想得那麼難過，甚至只要一說出口就變得不難過了，這讓我想起村上春樹寫的：「用語言說明也無法正確傳達的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完全不說明。」
不過從各個樂器的 Solo 聽起來，它們還是有好好反省所謂的「悲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Bari 在 Solo 中釐清「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值得難過的事情？」，Alto、Tenor、Trumpet、Trombone 也分別用一種超然的態度回應「你的難過，我們當然知道」、「但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日子還是過得開心一點吧」，最後，最初的悲鳴反而成了狂歡的基調。有這種大學朋友其實還滿幸運的，Bari，不過論文還是得好好寫。
所以我後來覺得 Mingus Big Band 的詮釋也滿不錯的，熱鬧、華麗，映射出人生中有趣的場景。之後回來聽 Charles Mingus 的原版，感覺比較柔和，比較符合當初看到 Moanin’ 會有的期待，其它樂器聽起來比較有安慰 Bari 的感覺，但那樣故事的走向又不太一樣了，或許更貼近中年人的聚會吧。
圖片來源：Matt Clark